血灯笼的光斑在冰面投下五道鬼影,陆怀素盯着寒江驿地窟冰层下的青铜祭坛,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在临终手札里画满霜花——冰层里冻结的,是二十年前本该烧毁的琅琊书院藏书阁。
玉衡残片在掌心震颤,冰面忽然龟裂出北斗纹路。陆怀素跃入冰窟的瞬间,听见头顶传来机关隼的尖啸。九皇子府的玄铁骑正在崖顶架设弩车,淬毒的陨铁箭簇在月光下泛着星屑般的蓝光。
冰窟底部的青铜祭坛上,七尊星官像围成杀阵。陆怀素将血玉按进贪狼星像的眼窝,祭坛中央升起冰棺,棺中女子竟与第二章的幂篱人容貌相同。她心口插着半截玉衡,断裂处可见细密的星纹——这是用太祖喉骨雕刻的第三枚玉衡。
"阿姊..."陆怀素触到冰棺的刹那,女子脖颈后的曼陀罗刺青突然游动,在冰面投射出星图。图中显示此刻天象本该是"月掩金星",可冰窟穹顶透下的分明是血色满月。
祭坛突然旋转,星官像手中的法器射出光柱。陆怀素被迫退到开阳星位,靴底踩碎了冰封的竹简。俯身拾起时,他认出这是琅琊书院最后任山长的笔迹:"荧惑乃人祸,七星棺中藏太祖篡星之秘..."
地面剧烈震动,九皇子的陨铁箭穿透冰层。陆怀素翻身躲过箭雨,却发现箭簇钉入的方位暗合二十八宿。当第七支箭没入危宿星位,整座祭坛开始下沉,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——池中浮沉着九具身披皇子蟒袍的焦尸。
"原来如此!"陆怀素扯开焦尸衣襟,每具尸体心口都有玉衡贯穿的痕迹。血池突然翻涌,池底升起青铜碑,碑文记载着惊天之秘:太祖竟是靠七星棺夺取前朝国运,每甲子需用九位至亲血脉重启阵法。
怀中的玉玺残片突然发烫,陆怀素将其按在青铜碑"受命于天"的刻痕上。碑面裂开,露出暗格里的陨铁匣。匣中羊皮卷记载的"乙未星变"真相,令他浑身发冷——二十三年前钦天监观测到的荧惑守心,实为父亲用三百死囚布下的逆星大阵。
冰窟顶部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,陆怀素藏好陨铁匣,顺着血池暗流游向地脉深处。水流突然变得湍急,他被冲进布满钟乳石的地下洞穴。石壁上发光的苔藓拼出星图,指引他来到刻着"陆九渊"名字的青铜棺前。
开棺的瞬间,玉衡残片与棺中尸体手中的断刃突然共鸣。陆怀素这才看清,所谓父亲遗体竟是具披着人皮的星象仪,脊骨用陨铁铸成紫微垣星图。当他把两截玉衡拼合在星图中央,尸体突然开口:"怀素,你可知九皇子实为你的同母胞弟?"
洞穴突然亮如白昼,三皇子府的螟蛉卫从四面八方涌出。陆怀素挥动完整的玉衡刺向星象仪,整具仪器突然解体,数百枚陨铁碎片在空中组成流动的星轨。追击者触到星轨的刹那,血肉之躯竟开始星辰化。
"星孽!他是活的星谶!"螟蛉卫统领尖叫后退,陆怀素趁机撞破石壁。坠落时他看见下方水潭映出的星空——本该是北极星的位置,悬着口刻满皇子生辰八字的青铜棺。
寒潭刺骨,陆怀素浮出水面时,发现自己回到了地面寒江驿。马厩地窖通道大敞,盲眼说书人正坐在井边弹奏三弦琴。琴箱里散落的信笺显示,这个二十年来重复讲述星坠预言的老者,竟是隆庆元年失踪的钦天监正使。
"大人可算到时辰了?"说书人指尖划过琴弦,奏出《璇玑算经》的调式,"当年陆九渊用你换走真正的九皇子,如今该物归原主了。"他掀开眼罩,黑洞洞的眼窝里游动着星沙。
驿站突然陷入死寂,陆怀素听见自己血脉奔涌的声音。当他将玉衡抵住说书人咽喉,对方却笑着展开掌心——那里纹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胎记。
"你以为自己为何能启动七星棺?"说书人撕开胸前皮肉,跳动的脏器上缠着金线,"我们这些星官,不过是太祖养在血肉里的活罗盘。"
西北方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,夜空中的荧惑星突然一分为九。陆怀素怀中的陨铁匣自动开启,羊皮卷浮空显现出血字:
"甲子冬至,九星归位,贪狼瞳开"
马厩地窖突然射出九道星光,陆怀素看见自己的身影被投射在云端。此刻各州郡的七星棺同时开启,而寒江驿上空,第六盏血灯笼正被星火点燃。